腐靈芝堅定支持MAO

【GGAD】聽說初戀終將無果(下)

※兩人死後轉世成麻瓜重新相遇的故事

※分上下篇,he,戀愛腦ooc有

 

Summarize:

作為當紅歌手的蓋勒特卻常覺得心中有難以彌補的空白,直到他遇見了那個紅髮男人。

如果有來生,你還願意愛我嗎?


上篇

 

***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男人挺拔的背影,蓋勒特才突然跪倒在地上。

 

僅存的理智在叫囂著,以一個當紅明星來說,他現在過於惹眼了,他應該要立刻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戴好他的墨鏡和帽子然後迅速從人們的目光中消失。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刺眼的綠光在他眼前閃現,身體彷彿從高塔墜落一般地失重感讓他渾身發軟,他只能無力地跪在人來人往的國王十字火車站裡,右手緊緊地揪著自己的左胸口,整個人蜷縮得像一隻蝦米。

 

心臟劇烈疼痛,像被一支箭狠狠射中一樣,蓋勒特毫不懷疑它下一秒就會炸開成一朵血紅的鮮花。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眼角發熱,溫熱的液體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不斷滑落,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泣,他想也許是因為他呼吸不到空氣了,因為窒息而導致的生理反應之類的。

 

有一瞬間蓋勒特真實的覺得自己要死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孤獨寂寞的死在這裡。

 

誰能來救救他?有許可以有個人來給他做一個人工呼吸?剛剛那個男人就很好,他的唇看起來就是世界上最適合做人工呼吸的唇。

 

「你還好嗎?」直到身旁傳來關切的詢問,蓋勒特才感覺到身體不再下墜、天空不再旋轉、大地不再搖晃。

 

感受到越來越多周圍的目光,他低著頭,用金髮和墨鏡擋住自己大半張臉,搖晃著站了起來,低聲說了一句:「我沒事,謝謝。」然後便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那裡。

 

他應該要打個電話讓他的經紀人來接他,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連走出這個火車站都很有問題。

 

不,他最應該做得是立刻追上剛剛那個男人!

 

他的身分應該還沒有暴露吧?他現在可完全不想處理那些記者。

 

該死的,他剛剛居然沒有問一下那個男人的名字!

 

蓋勒特依然緊抓著自己的胸口,那裡仍舊痛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導致他的思緒也跟著變成一團亂麻,而他卻完全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只知道他該快點且低調地離開這裡,記者、新聞、公關這些字眼在他的腦海裡蹦跳著,但是另一股更強大的聲音卻在叫囂著「去你媽的記者吧!剛剛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然後他一頭撞上了一棵聖誕樹。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那是一棵聖誕樹,他只知道自己撞到了東西,滿臉被什麼東西扎得刺痛,他一個踉蹌然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抬頭才發現車站大廳的中央放了一棵巨大的聖誕樹,深綠的樹葉和上頭琳瑯滿目的裝飾品因為剛剛的碰撞而晃動不已,幾個發亮的鈴鐺、聖誕老人的人偶和拐杖糖掉了下來,叮叮噹噹響了一地,然後一個柔軟的東西正好落在蓋勒特的懷裡,那是一隻蠢紅的聖誕襪。

 

蓋勒特覺得腦袋像被一根棒球棍狠砸了一下,痛得他眼冒金星,又像是坐在急速飛馳的火車上一樣,所有的景物都在快速往後閃過,快到讓他完全看不清楚,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無須看清楚,因為他根本不用看也能清楚知道那些是什麼,那些都是他的東西,是他的記憶。

 

小腿上傳來的冰涼讓回憶的火車戛然停下。

 

蓬鬆的床墊傳來輕微的震動,身邊有人重新鑽進被窩裡,卻不安分地拿一雙凍得冰涼的腳丫子來蹭他的腿,被窩裡睡得暖暖的金髮少年猛得被冷醒,惺忪著睡眼尋找那個惡作劇的元凶,然後在看到那雙笑得彎彎的藍眼睛時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阿爾!」少年抱怨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闇啞,卻是柔和的音調。

 

被喚作阿爾的少年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嘴角,他就覺得原本不滿的情緒像衣服上的褶皺一樣被熨斗燙得又軟又熱,蓋勒特伸手拍了下還在他腿上蹭來蹭去的冰涼腳丫:「你為什麼不穿襪子?會感冒的!」

 

聞言,對方一雙好看的藍眼睛瞪了過來,半是埋怨,半是甜蜜:「因為我找不到。不只襪子,我的衣服也不見了。」

 

蓋勒特這才看清楚少年身上穿著的襯衣顯然不夠合身,鬆鬆垮垮的虛掩著青春的身體,卻遮不住從領口漏出來的雪白鎖骨和線條優美的脖頸,上頭的斑斑紅痕是蓋勒特昨晚的傑作。

 

這畫面像一團柔軟的棉花一樣把蓋勒特年輕的心臟撐得滿滿的,他滿意地笑了,理所當然地沒有提醒他聰明的戀人,其實用最簡單的召喚咒就能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半坐起來,一把撈過那雙冰涼的腳丫揣在懷裡,語調慵懶沙啞:「襪子在這裡。」

 

紅髮的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驚呼了一聲,白皙的臉頰慢慢燒了起來,兩隻腳不安地動了動,卻被蓋勒特抱得更緊,少年只好低下頭,故作輕鬆的抓了抓自己的紅髮,剛剛還慧黠靈動的藍眼睛現在完全不敢直視蓋勒特了。

 

欣賞了一下年長的戀人難得害羞的樣子,蓋勒特貼心地轉了個話題,他想起剛睜眼時看見的笑臉,他的阿爾是個愛笑的男孩,但是他總能分辨出那些笑容,什麼時候是禮貌性的笑,什麼時候是害羞的笑,什麼時候是發生了開心的事情的笑,他能讀懂阿爾,正如阿爾也能讀懂他。「什麼事那麼開心?」

 

阿爾這才敢抬眼看他了,藍眼睛溫暖而明亮:「我剛剛和巴希達聊天的時候,她不小心說溜嘴了,安娜請她幫忙找了一本古書,說是要當作聖誕禮物送我的。」

 

一提到那個嬌弱的小女孩,蓋勒特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但阿爾完全沒注意到,兀自開心地說:「離聖誕節還有好幾個月呢!她就已經在準備了,她從小就是一個貼心的女孩。」

 

阿爾說這話時臉上的笑容讓蓋勒特嫉妒了起來,他以為這世上只有他能讓阿爾這樣笑,正如這世上也只有阿爾能讓他打從心裡感到開心一樣,然而卻並不是如此,這讓他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一本書而已,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打賭你從小到大至少收過一百本書當作聖誕禮物吧!」

 

聽出蓋勒特話裡的彆扭,紅髮的少年好笑地看向他的醋桶男友,調皮地挑釁道:「喔?那麼你要送我什麼獨特的聖誕禮物呢?」

 

毫無準備的蓋勒特一時沒答上來。當然,如果沒有今天這一番對話,他也會理所當然地送書當禮物,但是現在他當然不要送跟別人一樣的東西,他的禮物必須是最獨一無二的。他的一雙異色瞳孔轉了轉,立刻想到了答案。

 

他抬眼直視著阿爾的眼睛,然後握著阿爾皮膚細嫩的一隻腳踝慢慢抬了起來,像老鷹盯住獵物一樣牢牢的盯著阿爾的眼睛,在阿爾窘迫的注視下在那光滑白晰的腳背上印下一吻:「羊毛襪子。」

 

那危險的眼神和挑逗的舉動讓阿爾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不禁口乾舌燥地舔了舔嘴唇,臉頰幾乎要比他的紅髮還要紅了,蓋勒特卻將柔軟的嘴唇抵在他的腳背上,溫柔而纏綿地往上烙下一個個濕吻,那溫熱的吐息讓少年全身不禁輕輕顫抖著:「不見一雙,就送一雙。」隨著嘴唇,蓋勒特的手也從圓潤的腳後跟慢慢往上,滑過彈性十足的小腿,往更禁忌的地方溜去,將所到之處染上一片粉紅。

 

「阿爾呢?你要送我什麼聖誕禮物?」當蓋勒特的嘴唇終於翻過萬水千山來到少年的唇邊時,蓋勒特用額頭抵著他的,低聲問道。

 

那雙藍眼睛早已不再清澈,被調皮的少年翻攪起層層漣漪,露出深藏其中最濃烈的情意:「嗯……」他想了想,才珍而重之地說:「送你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

 

阿爾自然是了解他對強大魔法的追求和野心的,但這答案成功讓蓋勒特疑惑地皺了皺眉:「什麼意思?你要送我老魔杖嗎?」

 

紅髮的少年卻只是笑著摟住他的脖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然而蓋勒特現在已經知道了。

 

沒有「到時候」,他們有的,只有那兩個月的夏天,然後就是一輩子漫長的,沒有聖誕節的冬天。

 

蓋勒特拿起那隻掉到他懷裡的聖誕襪,終於想起自己錯過了什麼,而更多的畫面接著在他腦海中閃過:那場意外後,阿爾無助而悲愴的眼神、他的追隨者們崇拜的目光,當然也有很多在綠光下驚惶到扭曲的臉孔,然後是1945年,當阿爾打敗他後,俯視著他的臉龐,那雙藍眼睛複雜的連他都解讀不清了。

 

蓋勒特輸得心服口服,他不認為自己的理念有什麼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有所犧牲是必然的,他深知成王敗寇的真諦:勝者就是真理,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若他能實現自己的野心,那些犧牲將不足為道。

 

然而阿爾也是強者,是他認可的、唯一能和他並肩的強者,甚至讓他不惜祭出愛情這樣強烈的手段去拉攏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阿爾有多麼優秀,所以輸給他,蓋勒特沒有任何怨言,即使後半生都在牢獄中度過也無妨。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被囚禁的後半生,直到他又看見了未來。阿爾依然如他記憶中那樣美麗,銀白的長髮和柔軟的紅髮一樣襯他,然而他接著看見綠光閃動,他的男孩便從高塔上緩緩墜落。

 

「阿爾!讓我見阿爾!」

 

那是他第一次在紐蒙迦德的監牢裡大吼,他砸壞了所有能砸的東西,看守他的巫師臉色鐵青地瞪著他。

 

「讓我見阿爾!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閉嘴!格林德沃,你可是罪犯,不能見任何人。」

 

「你這蠢貨!快讓我見阿爾!」蓋勒特許久沒試過這麼生氣了,他氣得全身顫抖,監獄中缺乏營養和活動的一把老骨頭差點沒散架。「我要殺了你!快讓我見阿爾!否則我就殺了你!」

 

他看見了那個可怕的未來,那渾身漆黑的渾蛋可不是他,那渾蛋是真的會殺了阿爾!難道這些蠢貨都搞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嗎?

 

他不斷地咆哮咒罵著,結果只換來一杯接一杯被強灌下的魔藥和咒語。

 

「阿爾!阿爾!」魔藥令他的神智變得混沌,除了喃喃地喊著那個人的名字外,他無能為力。

 

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被關在這裡。

 

他嘗試了各種方法想逃出去,他甚至試著用磨尖的牙刷想在石地板上鑿出一條地道,結果只換來更多魔藥。

 

「阿爾!阿爾!」阿爾親自設下的禁錮魔咒和他自己建的這座囚牢讓他見識到最深的絕望。

 

當新一任的黑魔王來找他時,蓋勒特的心情非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雀躍,對他來說,沒有了阿爾的世界才是地獄,而這個臉色蒼白的魔王能讓他得到解脫。

 

甚至,蓋勒特想起了年少時的約定。

 

靈魂與血的契約一旦建立,即使是阿爾和他這樣強大的巫師都無法反悔,惟死亡才能打破。然而若雙方都願意,這樣的羈絆卻能帶著所有記憶延續至來生,只需他們在死前都說出正確的咒語。

 

蓋勒特看著那個一味追尋力量的黑魔王笑了出來,有很多事是他永遠都不會懂的。

 

而阿爾和他都懂那個咒語是什麼,即使泛黃的古老書頁上並沒有寫明到底要喊什麼咒語,深入靈魂的約定才能延續至來生,但是他們怎麼可能讀不懂呢?阿爾怎麼可能不懂呢?他可是史上最偉大的巫師啊!

 

當綠光從魔杖尖端射出,蓋勒特閉上眼。

 

那麼多年了,他依然能清晰地描繪出阿爾的笑臉,他微笑時嘴唇的弧度,眼角的細紋,雙頰鼓起的樣子。

 

曾經,他也能輕易地讓阿爾這樣笑出來,而他是如此想念那樣的時光。

 

曾為禍全魔法世界,令人聞之色變的一代魔王唸出此生最後一個咒語:

 

「阿不思‧鄧布利多。」

 

阿不思‧鄧布利多。

 

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阿不思‧鄧布利多。

 

記憶至此完整地回到蓋勒特的腦海中。

 

阿不思‧鄧布利多。

 

阿不思!

 

他的阿爾!

 

他怎麼會忘記了他?

 

金髮的明星握緊了那隻愚蠢的聖誕襪,用力到那隻襪子都變了形。

 

聽聽他剛剛都和阿爾說了什麼?「對不起」、「謝謝」?蓋勒特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但他同時又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真實的恐懼竟悄悄爬上從來無所畏懼的魔王心中。

 

阿不思剛剛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記得他的樣子,彷彿蓋勒特就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而他最好趕快離開這個奇怪的人,免得惹上什麼麻煩。

 

阿不思也沒有像他一樣露出震驚的表情,困惑、痛楚都沒有出現在那張依然美麗的臉上,阿不思平靜的像一潭幽靜的湖水。

 

蓋勒特不得不總結出一個最糟的結論:在經過一世痛苦的糾纏後,阿爾食言了。

 

***

 

聖誕節還要上班或上課簡直是世上最糟的事。

 

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的?

 

喔,有的,那就是聖誕節上班或上課以外,還單身。

 

瑪莉看著身旁一對明顯下班了要去慶祝聖誕節的黏糊糊情侶,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她討厭聖誕節,也討厭情人節,當然還有白色情人節。

 

那都是商人的噱頭!

 

瑪莉一邊想著,一邊朝自己經常光顧的那家糖果店走去,打算買些甜食慰勞自己一天的辛勞,並暗自期待也許還能有上次那樣的豔遇。

 

但她都還沒走到店門口,豔遇就來了。

 

一雙強健的手在轉角處把她拖進暗巷裡,在她驚慌地喊出來以前,已經被摀住嘴巴抵在牆上。

 

「別叫,是我。」暗巷裡的陰影都吞噬不了那頭燦爛的金髮,蓋勒特英俊的臉龐距離她的不到十公分,她甚至能感受到蓋勒特溫熱的呼吸。

 

媽呀!這是賀爾蒙殺人事件!

 

瑪莉覺得自己已經死而無憾了,直到蓋勒特拿下臉上的大墨鏡,她才發現男人臉色不太好,眼下多了道濃重的陰影。

 

「蓋、蓋蓋、蓋勒特,」瑪莉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舌頭,好不容易才擠出那麼一句話:「你、你怎麼在這?」

 

蓋勒特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我在等妳。」

 

媽呀!過度殺戮!這是過度殺戮!瑪莉的內心已化成了一隻尖叫雞。

 

「等我?」

 

「對。」蓋勒特點點頭:「我有事要問妳,但不知道怎麼聯絡妳,只好在這裡等,結果妳這幾天都沒有經過這。」

 

她一輩子值了!瑪莉雙眼含淚,覺得人生圓滿。

 

「因、因為我這幾天都在忙我的論文啦,所以就沒空逛到這。」瑪莉全身輕飄飄地解釋,講到論文,又忍不住抱怨:「而且我的教授還扣留了你的專輯,說是要等我寫完論文才還我,讓我在那之前不准分心,我差點沒死掉!」

 

「妳的教授扣留了我的專輯?」聞言,蓋勒特銳利的目光射了過來。

 

瑪莉點了點頭:「對啊!我心都碎了。」

 

奇妙地,蓋勒特的心因為這不能代表什麼的一句話而重新雀躍了起來,他決定直奔重點:「妳有沒有妳教授的照片?」

 

這個奇怪的問題讓女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她還是乖乖翻出手機,找出了她珍藏的教授照片遞了過去:「有啊!你看,我的教授可是個古典美人喔!」

 

蓋勒特接過手機,螢幕中出現的,正是他的阿爾。

 

那天,當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後,滿腹的怒火和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幾乎把所有的家具都砸爛了。

 

阿不思不記得他了。

 

阿不思再也不願回想起他們之間的所有回憶。

 

當阿不思從高塔上墜落時,腦海中最後浮現的卻不是蓋勒特,不是他此生最大仇敵的臉。

 

他永遠的失去他了。

 

蓋勒特躺在一片狼藉中,瞪著黑洞洞的天花板絕望地想。

 

但這不公平!阿爾明明答應了他,會將血盟延續至來生的,結果現在卻留他一個人在回憶中孤獨徘徊,而他卻要展開他的美麗新人生?

 

「這不公平!」蓋勒特憤怒又痛苦地低吼,像隻負傷的野獸。

 

他要找到阿爾,他要親自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忘記他了,忘記他的蓋爾,忘記他一輩子最大的敵人、最深的痛苦和唯一的摯愛。

 

但是他到哪裡去找阿不思?他甚至不知道他這輩子的名字,他只知道他的高筒帽下依然有他最愛親吻的紅色捲髮,那雙美麗的藍眼睛同樣清澈,還有顯而易見地,對甜食的眷戀。

 

荒謬!阿爾都忘記了對他的愛意,卻仍不能對甜食忘懷!這合理嗎?

 

蓋勒特惱怒地捶了一下身下的沙發。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他,他踩到的那根糖看起來很面熟,他好像在哪裡看過那五彩繽紛的包裝。

 

然後他很快便想到那個和他搶糖果的紅髮女孩,他的粉絲,女孩說過糖果是要送給她嗜甜的教授的。

 

「嗜甜,教授」,這關鍵字聽起來挺熟悉的,蓋勒特決定碰碰運氣,畢竟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於是他像個神經病一樣在那間糖果店周圍埋伏了幾天,把所有原定的工作都取消了,這把他的經紀人氣壞了,兩個人大吵了一架,那女人威脅他要付違約金、要負法律責任等等,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錯過那個人一輩子。

 

好不容易,終於在聖誕節這一天他等來了那個女孩,他看著手機螢幕中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龐,想笑,眼角卻濕熱。

 

相隔了一輩子,他終於再度找到他了。

 

「妳的教授叫什麼名字?」蓋勒特聽見自己聲音暗啞地問。

 

那女孩說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又接著說:「但是我教授喜歡人家叫他阿不思,他說那是他從小的綽號。」

 

聞言,蓋勒特猛地抬起頭,一把鉗住女孩的肩膀激動地問:「妳說什麼?」

 

瑪莉顯然被他嚇到了,結結巴巴地說:「他、他喜歡人家叫他阿不思。」

 

蓋勒特頓時覺得心中的烏雲散盡,豔陽照了進來,正如他們初遇時的那個夏日午後。

 

他早該想到的,不是嗎?蓋勒特一向聰明的腦袋在罷工了幾天後終於重新開張了。

 

如果阿不思沒有唸出延續血盟的咒語,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起前世的所有記憶呢?這個誓言本身不就是要兩個人都同意才能成立嗎?那麼,既然他記得,就代表血盟的效力延續了,這就表示,阿不思也應該記得他們的一切,或者至少,像他一樣,在見到對方後便想起一切記憶。

 

但是火車站裡邂逅時,阿不思為什麼沒有像他一樣大為震撼呢?

 

蓋勒特想了想,不禁笑了出來,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神態,像隻張揚的雄鷹。「他更喜歡我喊他阿爾。」他喃喃道。

 

阿不思肯定是早就想起來了,只有早就想起來的人,才能早做準備。

 

阿不思啊!偽裝得那麼好,把所有的情緒都收得無影無蹤,他差點就要被他聰明的戀人騙過去了。

 

他真恨他這一點,卻又愛極了他這一點。

 

「什麼?」瑪莉沒有聽清男人的自語,疑惑地問道。

 

蓋勒特卻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把手機丟還給女孩:「妳教授扣住的那張專輯,他如果要還妳,妳就跟他說妳不要了,叫他留著。」

 

「咦?!為什麼?!」女孩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那可是初回限定……」

 

蓋勒特卻沒耐心聽女孩的抱怨,逕自開口:「我會讓我的經紀人再送兩套我所有的專輯加上親筆簽名過去。」

 

「什麼?兩套?親筆簽名?」女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妳自己留一套,另外一套想辦法放在妳教授辦公室裡最顯眼的地方,懂了嗎?」蓋勒特說。

 

「喔。」瑪莉又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雖然她覺得這個對話往越來越奇怪的方向去了,但在男神有魄力的注視下,她還是乖乖點頭了。

 

「妳教授現在還在辦公室裡嗎?」蓋勒特又問。

 

「沒有。」瑪莉搖了搖頭:「他早就沒課了,現在應該又去國王十字車站了,他特別喜歡那裡。」

 

「該死,我怎麼會沒想到。」蓋勒特聽了,忍不住懊惱地低罵了聲。阿不思上一輩子全貢獻給了霍格華茲,而國王十字車站正是一切的起點,自己竟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事!於是他匆匆丟下一句:「那就先這樣。」轉身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瑪莉還傻傻地看著男神風一樣捲走的背影,有些後知後覺地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自己的教授給賣了?

 

正想著,男神又風一樣地捲了回來,一臉嚴肅地瞪著她:

 

「剛剛忘記問了,妳是阿不思最喜歡的學生嗎?」

 

***

 

阿不思收緊了自己的風衣,像個普通的旅人一樣站在那裡,看著兩個月台中間那根平凡無奇的柱子,各色行人從它旁邊走過,卻沒有人會多看它一眼,只有阿不思知道,那後面,有能帶他回家的火車。

 

然而這一世,顯然他是無緣再回家了。

 

正想著,背後突然傳來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

 

「你要是現在一頭撞上那根柱子,我發誓我只會笑三分鐘,然後就會去幫你叫救護車的,」那聲音隔了些距離聽起來竟有些微微顫抖,男人頓了一下,才輕聲喚道:「阿爾。」

 

「居然要人去撞柱子,霍格華茲的搭車方式實在是太蠢了。」正如上一世,紅髮少年躺在金髮少年懷裡時一樣,男人總是喜歡批評他的學校。

 

阿不思知道自己應該要走掉,他應該假裝沒聽到,若無其事的離開這裡,但他邁不開腳步,他合理的懷疑有人對他施了石化的咒語。

 

「對了,」對於他的沉默,身後的男人卻完全不為所動,逕自說著:「你這一輩子應該是獨生子吧?」

 

阿不思一愣,忍不住笑了出來,溫熱的淚水跟著被擠出眼眶。

 

都說時間是最偉大的魔術師,過去那些曾經酸楚的、痛苦的回憶,經過時間的醃漬,竟也變得沒有那麼難以入喉了。

 

「無所謂,你這輩子就算有十個弟弟妹妹,我也會處理好的。」一輛火車正好啟程了,火車運行的隆隆聲過後,男人低聲地說出拖了一輩子都沒能出口的話:「我很抱歉。」

 

阿不思知道,男人說的是安娜的事。

 

上一輩子,他們理念不同,分道揚鑣,最終白巫師打敗了黑魔王,也許蓋勒特是壞事做盡,但他也受到了該有的懲罰,也給了世界和公道一個交代,那個故事隨著他們的死亡而結束。

 

然而,從沒有人給當年戈德里克山谷的那兩個少年、給那一個夏日的慟哭一個交代。

 

阿不思輕嘆了口氣,這才轉過身,努力想看清他,視線卻漸漸模糊:「是你殺了她嗎?」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被這問題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不知道。」

 

那一天的意外,至今都無解,阿不思、阿不福思和他,他們三個至死都不知道到底誰是兇手,又或者,其實他們三個都是兇手。

 

「那你道什麼歉呢?」阿不思的語氣溫和,溫柔卻悲傷地直視著蓋勒特:「你真正應該道歉的,是在我失去了妹妹,並且同時也永遠失去了我弟弟以後,又讓我也失去了你。」

 

無論他如何聰慧早熟,他那時候畢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卻在一夕間失去了他所有的家人、失去了年少輕狂的意氣風發,也失去了唯一深愛的人和去愛的勇氣。

 

他終於一無所有,然後一夜間痛苦地掙扎成了一個大人。

 

重新活了一輩子,阿不思終於有勇氣承認,無論安娜的死肇因於誰,當初那個少年多麼希望蓋勒特能陪在他身邊,讓他的害怕、悔恨和悲愴不至於孤獨無依。

 

然而世人對於偉人的要求是多麼苛刻,而他對於被愛情盲目了的自己又是多麼的痛恨,以至於那個十八歲的少年終其一生都只能躲在他心中最晦暗的角落裡孤單哭泣,連他自己都不屑給予任何擁抱和撫慰。

 

以至於他重活了一輩子,才敢為那個少年質問一句「你為什麼先放開我的手」。

 

蓋勒特茫然無措地看著他,這倒是很新鮮的,因為蓋勒特總是胸有成竹、不可一世的,就連戰敗也是趾高氣昂,如今那根巧舌卻打結了,憋了好一會兒才哽著喉嚨說:「因為我……我害怕。」

 

阿不思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起來,笑意卻達不到眼底:「你害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蓋勒特‧格林德沃?你怕什麼?怕被關進阿茲卡班嗎?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還是怕承認你從來都只是在利用我?」

 

阿不思的質問語氣溫和卻悲傷,蓋勒特艱難地吞了口口水,覺得阿不思破碎的藍眼睛像一千把利刃,幾乎要把他的心臟切成肉沫,良久,他才啞著嗓子開口:「我怕在你的眼睛裡看見恨。」

 

阿不思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答案,他愣愣地看蓋勒特低著頭說話,彷彿在喃喃自語:「我可以不擇手段,當全世界的黑魔王,所有人都恨我我也不在乎,他們不理解我,恨我也很正常。但我……我不能、我害怕在那個十八歲少年的藍眼睛裡,看到愛以外的東西。」儘管多年以後望向他的那雙藍眼睛已經被層層偽裝、防護,複雜得讓他再也找不到、也看不清任何東西。

 

「很抱歉蓋勒特‧格林德沃是個膽大包天的黑魔王,但那個十六歲的金髮小子卻是個懦夫,心愛的人眼中的恨意會讓他發瘋。」蓋勒特自嘲地笑了笑,阿不思驚愕地發現男人眼中的黯然。

 

但那是真的嗎?

 

這男人可是有一根銀舌頭。阿不思告訴自己。

 

「但是我發誓,阿爾。」蓋勒特真誠地說:「你再也不會失去我了。」

 

阿不思幾乎要笑出聲了。

 

因為他的心動搖地那麼厲害,只因為這男人的幾句話,他竟然就要忘記前世所受的痛苦而相信他了。

 

但是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前世格林德沃接近他,也許是為了他的魔法才華,想將他拉為己用;也許是因為蓋勒特看到了未來,於是騙他結下血盟,以避免他打敗自己。那這一世呢?蓋勒特已經不會預言了,更別提他們都是麻瓜,他們兩個的世界根本毫無瓜葛,蓋勒特又來騙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聰明如他,蓋勒特卻永遠是他解不開的一道題目。

 

阿不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疲憊地閉上眼:「算了吧!蓋勒特。我們就到上一輩子為止就好了吧。」

 

「不好!」這話讓蓋勒特的呼吸猛然一窒,隨即惱怒地低吼了一聲,衝上來扯住他的風衣領子:「如果到上一輩子就好,你為什麼要在死前唸出我的名字?」

 

男人的逼問讓他動搖得更加厲害,阿不思忍不住逃避似的微歛下眼瞼:「我、我以為你不會……」

 

「以為我不會什麼?」蓋勒特冷硬地打斷他:「你以為在我被你打敗、被你關了一輩子、無助地看著你一步步走向死亡之後,我不會在死前唸出你的名字嗎?」

 

「會啊!我會!阿不思‧鄧布利多,我會!」

 

男人激烈的語氣終於讓阿不思的情緒也跟著上來了,他有些生氣地一把推開男人:「就算如此,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們這輩子都只是普通的麻瓜!我現在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教授,不像上一輩子,現在的我對你沒有任何幫助!你為什麼……」

 

「有!」蓋勒特憤怒的吼聲在月台上響起了回音,那雙鷹隼一樣銳利的眼睛牢牢的鎖住阿不思的雙眼:「你可以教我魔法!」

 

阿不思幾乎要被男人的不可理喻氣笑了,蓋勒特卻從懷裡掏出一雙紅色的羊毛襪子,洩憤似地丟了過來,氣呼呼地吼道:「不是說好了嗎?聖誕節,你要送我世界上最厲害的魔法!」

 

阿不思登時愣住了,有些愚蠢的拿著那雙紅襪子傻傻地看。

 

他沒想到蓋勒特還記得這個,那都已經像是比上輩子還要更久遠的事了。

 

「你怎麼可能是麻瓜?你不是才用了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讓我想起你的嗎?」蓋勒特伸手輕輕地捧住他的臉,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閉上眼專心地感受他的體溫,阿不思能看見他像花朵一樣綻放的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水珠。

 

上一輩子,金髮的少年沒有聽明白阿不思的話,兜兜轉轉一圈後,他才終於懂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麻瓜。

 

「教我吧!阿爾。」蓋勒特握住了他的手,堅定地說:「雖然我上一輩子是你最差勁的學生,但我這次肯定會好好學的,學會這最強大的魔法。」

 

那雙蔚藍的眼睛波光粼粼的看著蓋勒特,最終,阿不思閉上了眼。

 

為什麼在死前喊出蓋勒特的名字?

 

也許是因為他仍執迷不悟地想要相信,他從沒看錯當年那個金髮少年眼裡的愛意。

 

阿不思沉默了那麼久,久到蓋勒特握住他的手都不自覺地用力到顫抖,指甲深深陷進他的皮膚裡,傳來陣陣疼痛。

 

阿不思終於妥協似的嘆了口氣。

 

就讓它痛吧!那有什麼呢?他現在可不再是以前那把老骨頭了,愛情帶來的那些痛苦,他這顆顫動不已的年輕心臟還能承受得住。

 

於是他稍微用力地掙開了蓋勒特的手,然後在蓋勒特的臉色變得鐵青以前輕輕抱住了他。

 

「那你可要認真學了。」

 

蓋勒特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用力抱住了他。

 

「當然!」

 

***

 

許多年前的那一個早晨,紅髮的少年被餓意逼醒,想偷溜進廚房找點東西吃,卻正好和福態的中年女人打了個照面。

 

「早啊!阿不思。」女人頗有深意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早、早安,巴希達。」紅髮少年有些窘迫地扯了扯自己身上過於寬大的襯衫,覺得臉燒得厲害,一向聰慧的腦袋飛快地思考著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這副打扮出現在別人家的廚房裡。

 

好在女人似乎並不打算逼問他這個,「怪不得,我就說最近蓋勒特好像變了一個人。」女人打趣地笑了:「原來是你對他施了魔法。」

 

「我?我沒有啊!」少年乾淨的藍眼睛裡寫滿了困惑。

 

「有的,孩子,你對他施了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女人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臉頰。

 

「最強大的魔法?那是什麼?」

 

「是愛啊,傻孩子。」

 

-END-


评论(2)

热度(93)